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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1 / 2)





  面庞白净,五官俊秀,比之武人要多几分清隽,较之书生又不失血性刚毅。虽藏了一半在面具后头,却丝毫折损不了他的气韵,反而更添几缕清冷神秘,像远山寒月,可望不可及。

  一身玄衣绣着精细的平金竹叶纹,明明是温润的纹样,硬是被他撑起了种力拔山河的雷霆气势。猎猎浮动间,折射着细碎的辉煌,一丝一缕皆是峥嵘往来的壮阔。

  周遭空气都因他的到来而冷了不少,冻住了一样。

  内侍连滚带爬地从树后头钻出来,一叠声向他磕头求饶,裤子都快抖湿,“王爷,并非奴才有意诓您至此,实在是……求王爷恕罪!”

  戚展白牵起一边嘴角嗤笑,冷冷望向亭子里的罪魁祸首。

  宫人们脑袋立时矮下大截,屏息不敢出声。苏清和闪身躲到沈黛背后,还很有灵性地往前推了她一下。

  沈黛反应不及,就这么径直望进他眼底。

  恰有一缕光斜切过他眉眼,乌浓的眼睫一根根描摹出纤细的金边,底下幽深的一潭泉却淬满风霜寒意,黑黢黢望不见底,仿佛世间没有什么事能入得了他的心。

  可当里头投映出她的身影时,沈黛却清楚地瞧见,那深不见底的渊潭底下,冉冉升起了一轮白月光。

  轻轻一漾,便照进了她心坎。

  作者有话要说:  沈黛:“大意了!”

  第4章

  “哎呀,我突然想起,母后还有事寻我呢!”

  苏清和撂下这话,提起裙子就跑。宫人内侍紧随其后,乌泱泱一大帮人,蜂群迁徙似的从亭内撤出,动作之快,仿佛事先早就训练好。

  连猫都不要了。

  原本热闹的小红亭,眨眼间就只剩沈黛和戚展白。

  风从四面八方涌来,都比刚才大了好些。沈黛呆立亭中,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浓翠的枝叶在亭顶虬结铺张成伞,簌簌摇得响亮。光影纷乱,一如她此刻躁动不已的心。

  太突然了,太突然了!

  她是想让苏清和帮自己牵线,但绝不是这种牵法。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方才她们对他的调侃,他可都听见了?他该不会以为,是自己把他骗过来,故意羞辱一通吧?

  沈黛心口乱跳,垂着脑袋不敢看他,手紧紧攥住团扇底下的流苏,下意识绕着纤指缠来缠去。

  “真巧,每次见到沈姑娘,都是这般际遇。”戚展白凛然勾起一侧唇角,浓睫在阳光下密密交织,筛落无数碎光,透着的,却是无尽冷嘲,“这回,应当不是本王唐突了吧?”

  因常年在沙场上锤炼,他嗓音也自成一副筋骨,敲金戛玉,不似京中纨绔那般慵懒沉靡,时刻腻着笙箫脂粉味。眼下刻意绷紧,便成了剑锋上疾走的寒芒,直捅人肺管子。

  看来是误会大了啊……

  沈黛手一紧,不慎将流苏拽了下来。尴尬地在手上握了会儿,她定了定神,将流苏收回袖中,垂首行至他面前,后撤半步纳了个万福。

  “那日承蒙王爷搭救,沈黛方能化险为夷。是沈黛不知好歹,冒犯了王爷。今日特特邀王爷过来,不为别的,只为向王爷赔罪。画舫和宴席都已备好,不知王爷可愿赏光?”

  没反驳,也没跳脚,言毕还保持着屈膝的姿势。全然不见平日的骄纵,乖顺得,竟一点也不像她。

  戚展白一讶,眯起眼,审视般垂眸看她。

  小姑娘今日穿了身烟罗紫襦裙,乌发在鬓边柔柔散开几丝,好似云絮里头生出了嫩叶。薰风吹来,衫裙贴着她娇软袅娜的身段绵绵拂动,楚楚的,像支不堪采折的虞美人,还散着香。

  一种世间任何名贵香料都调配不出的、只属于她的独特馨香。

  喉中一阵涩然难担,戚展白由不得轻轻吞咽了下,手抄在背后攥了又攥,却是靠指甲狠狠抵着掌心的痛,强行忍住了那股要扶她的冲动,冷笑道:“不必了,本王不喜欢游湖。”

  语气夹霜带雪,似意有所指。

  沈黛心里当即咯噔了下。

  画舫是她进门前吩咐人预备下的。此园湖景乃帝京一绝,她来过数回,虽已有些厌倦,可戚展白并没她这般闲暇,能静下心来享受风景,她就想带他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可她千算万算,却独独忽略了,他们俩上次就是在画舫上闹僵的,这回她又请他上画舫,怎么看都像不怀好意。

  手心渗出一层薄汗,沈黛忙抬头解释,可戚展白早已扬长而去,步履如风,毫不留恋。英挺的背影戳在春光里,似出鞘的利刃,凛凛闪着寒光,一下横亘出拒人千里的架势。

  沈黛远远瞧着,一口气从头泄到脚。

  果然,过去对他的冷漠和无视,一桩桩一件件全报应到了现在。好心总被当作驴肝肺,再炽热的心也该寒了。而今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再相信了……

  *

  巨大的沉香木十二扇屏风将花厅分隔成两端风景。

  未出阁的贵女们围在一处说笑,衣香鬓影掩在团扇后头。男宾则在另一头举杯畅饮,偶尔蹦出一两句出格的话,皆被笑声盖过。

  唯有窗棂边的棋桌始终悄然,落针可闻。

  一局棋才开没多久,黑棋的大龙就已奄奄一息。

  戚展白却无动于衷,靠坐在椅上,捻着黑子缓缓摩挲。玛瑙乌亮透光,暖阳照下来,泼墨般在他白皙修长的玉指间漾起一痕浅墨。可映入他深邃的凤眼,转瞬便了无痕迹。

  周围的喧嚣和热闹,都只是耳旁风。

  棋桌对面,关山越无奈地搓着膝头,时不时直起背,抻一抻早已坐僵麻的腰身。

  王爷回来后,人就一直不对劲。问他原因他也不说,还非要拉自己这个臭棋篓子下棋。下就下吧,若他能排解出来也好,偏他又下得心不在焉,破绽百出。

  王爷是何人?七岁就能同当朝国手打平,这几年在沙场上历练,布局的手段越发如火纯青,他根本招架不住,现在却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