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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打头阵的公孙谌几乎浑身沐血,伤势严重,却在他们即将突围的时候遇到了另外一路与他们敌对的世家子弟。

  两个世家本来就矛盾,底下弟子互有厮杀也是常事。那时候对面的人手远比他们要多,又赶上他们力竭之时围堵截杀他们。

  公孙谌力有未逮,被掳走了惯用的法器,可以说那是他们不曾有过的耻辱。

  连带荀尚平等数人都有些绝望,而那时候只剩一口气的公孙谌衣袍无风自动,面无表情地处在包围圈中。

  然后他发了疯。

  可谓修罗!

  公孙谌那一日杀光袭击的敌人时已经长发散落,空洞的瞳孔满是冷厉杀意。那是他的东西,已经打上了他的标记,就再难容忍他人掠夺。

  他拿回了自己的东西,却也亲手掰断了那把法器。

  荀尚平又累又乏,还有些无法理解。感觉经脉都要被他榨干了,枯竭发痛的丹田让他忍不住揉了揉,沙哑着声音问道:你花费心思将它抢了回来,又为什么要毁了?

  公孙谌:不独属于我,便不能用了。

  浓烈的杀意自舌尖绽开,仿佛千仞雪下其实裹着滚烫炽热的岩浆,却被强压在冰冷肃穆的语气下,偏执压入骨髓,戾气束缚在克制的表皮下,疯狂被安放到寂静的笼子。

  各归各处,公孙谌仍是那个克制冷静的模样。

  可从那时候开始,荀尚平便知道他这个朋友看似淡漠冷静,实则骨子里满是疯狂。

  克制守礼的人皮之下,藏着一头蛰伏安眠的疯兽。他将所属都打上了自己的标记,攥在手心里,宁愿捏碎毁掉,都绝不容忍他人侵略半步。

  但以往都是物品,还从未有人

  荀尚平默默穿上了衣服,开始给那被标记所属的某个人默哀。

  他和公孙谌幼年相识,而今十几年的光阴,他才堪堪意识到对公孙谌来说,冷漠是表皮,疯狂在骨髓,克制是天性,容忍是本能。伪装浸满骨髓,他便是矛盾的本身。

  荀尚平回头望,公孙谌已经闭目打坐。但仔细看,却是入了眠。

  荀尚平蹙眉,说起来近些时日,他常常如此。

  无边幽冥,漆黑腐朽,万物俱寂。

  公孙谌睁眼,在幽暗梦境中瞧见了蜷缩在墓碑下安然入睡的颜如玉,微弱的气息与小小的起伏,这便是他存在的证明了。

  他倚靠的身后,那墓室安静得过分,原本的裂缝已经全然封锁,时而有外泄的炽热,时而又裹挟着阴冷。可都避开了墓碑前小小的颜如玉。

  正此时,有诡谲的形状在天际凝聚,像是要挣脱无形的束缚,化为人形。

  多次后,又悄悄散去。

  且不够。

  公孙谌闭眼,连意识都彻底遁入其中。

  宛若有轻笑起。

  但时间,尚是足的。

  这片地方,正是毫无防备之时。

  第19章

  有人穿着木屐在缓缓走动。

  咔!

  哒!

  苏眉儿听到异动睁眼时,留意到床板上酣睡的颜如玉也正在爬起来。她心里的疑惑愈多,人却先闪身贴近窗边,悄无声息。

  颜如玉其实不是被声音惊动,而是被无形的寒意给惊醒的。

  半睡半醒间还以为没盖被子,他迷糊摸索了一下,感觉到苏眉儿那边有动静才痛苦睁眼,可困顿的睡意在看到苏眉儿不去听门而是靠窗时,全给吓跑了。

  毕竟他们落脚的客栈是环形,窗口朝外,门是朝内。

  而窗外,好像有什么动静。

  很近。

  近得擦着窗口。

  颜如玉安静地坐在床上,放缓了呼吸的频率。

  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走过了他们的窗前,消失在了远处。

  待他们屏息凝神,确保那道声音彻底消失之后,苏眉儿低声道:看来其他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她耳尖,已经听到了隔壁甚至上下两层轻微的走动声。

  不论里面究竟是修仙者还是凡人,确实有人也听到了那道声音。

  颜如玉:那边是窗户,这里是四楼。他抓着魂石挂在了脖子上,然后翻身下床穿上了靴子。

  那道声音着实有古怪,凭空哪来的脚步声?

  苏眉儿没有点蜡烛,颜如玉靠着模糊的轮廓辨认出她的位置。

  但也只是声音,没有实苏眉儿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窗户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两人齐齐停下对话。

  颜如玉看不清暗夜,但听到了急促拍打的声音。

  听起来就像是有无数只手扒拉在窗台上拼命敲,让人毛骨悚然。

  苏眉儿猛地护着颜如玉倒退好几步,颜如玉在黑暗中视野受限,看不清楚窗外是什么,可苏眉儿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透明坚硬的窗台上,黏黏糊糊的丝条缠绕成团,密密麻麻爬满了窗台,张牙舞爪的姿态互相纠缠,又如同巨锤敲打在窗上。每一下窗户都剧烈颤抖起来,显然要超出承受范围了。

  大团大团黏糊的液体吐出来,顺着窗滑落下去。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些汁液是什么。

  古代的窗是纸糊的,但修仙界不是,而是用一种名为透石琉璃的东西,有点接近从前世界的玻璃,但透明度没有玻璃那么高。可其硬度足以比拟任何材质,若不是他没有其他任何附加属性,将会成为极好的锻炼材料。可在看似柔软丝线剧烈敲击下,那坚硬的窗户龟裂出几道裂缝。

  苏眉儿眉头紧蹙,颜如玉听着那些不祥的声音,从储物空间掏出了一壶酒,蹭儿地把魂石丢进去泡着。

  有事找大佬!

  出门。苏眉儿急促地说道。

  她用力一掌拍在颜如玉的身后,把他硬生生推出了房门,然后剑穗儿一甩,把门又带上。在房门将将关上的瞬间,颜如玉听到了一道不祥的破裂声。

  窗被敲破了。

  颜如玉不敢背对着房门,余光一扫其他几个房间,也有人打开了房门,只是他们似乎不像苏眉儿颜如玉这般遭受袭击,只是远远看着,不动手,也不上前。

  颜如玉心知肚明这大概就是苏眉儿所说的民风,此地大概没什么友好互助的习惯。

  他手里的酒壶都几乎要被他捏碎,待他感觉到酒壶的颤抖时,才隐约听到了里面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声。

  颜如玉将魂石拉了出来,就着冰凉酒液握住了滚烫的魂石。

  大佬?

  我在。

  颜如玉不自觉松了口气,低声快速将刚才面对的事情告知公孙谌。

  在他低头和魂石说话的时候,有几道目光隐晦落在他身上,以这距离,哪怕说话声再低,也能够让修仙者者听清楚他说话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