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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1 / 2)





  女孩的衣服从他脸上坠下来,他闭着的眼睛张开,周向萍一下子被他推坐在沙发上,惊得目瞪口呆:“你敢对你妈动手?”

  “怎么了?”少年也扬高声调,哗啦地拍碎了一只玻璃杯,茶几角上绽出了蜘蛛网样的裂纹。

  他脸上是阴郁的戾气,看着她,一连狠狠敲了三四个,满地碎瓷片迸溅,好些水珠飞溅到她套装裙上,“嗯?怎么了?”

  客厅里终于安静了,周向萍看着地上的碎片,张口结舌。

  江谚已经长得比他父亲高了,他的脸、身材和声音,趋向一个成熟的男人而非少年,是一个她不熟悉的,有攻击性的男人。

  江谚以往从不摔东西,也不朝她喊。第一次,她有点被他吓住了。

  江谚一声不吭地把地上散落的衣服重新捡起来,情绪很低落:“这就是你随便翻人东西的理由?”

  一件件叠好,用睡裙包裹起来,轻轻放在茶几上,语气里难掩厌恶:“你的职业素养呢,周检?”

  “你太过分了……”周向萍还未说话,喉咙一梗,眼泪已哗哗下来了,她觉得委屈,“房子是谁买的,水电是谁出的?我是你妈呀江谚,我在自己家里,你为了,为了这个……”

  她脾气从年轻时就很火爆,十几年了,她还是不知道怎么同他相处。

  江谚不像他哥哥,也不像陶陶,他一身反骨,让她头痛。

  她捂着脸哭:“再怎么样,你怎么能对你妈动手呢?”

  “是我不对。”江谚淡漠地看着她,脸上有种疲倦不堪的麻木情绪,“我想让您冷静些,听我说。”

  “你说啊……”

  “我同学遇到了困难,在家暂住。”

  周向萍偏头看那堆衣服,用餐巾纸擦了擦眼泪,想到他对她的态度,还不如对那些衣服,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梗。

  江谚的话在她那里根本没有可信度:“什么困难还需要找同学解决?这女孩叫什么名字,我找她爸妈谈谈。”

  “她爸妈都没了,谈的时候烧张纸。”

  江谚的语气很冷,周向萍愣了愣。

  他从屋里拿出两摞档案,撂在她膝上——这些东西,原本他是不打算让他们看的。

  他漠然摸着裤子口袋,没有出声,他现在很闷,很想抽烟。

  周向萍看文件速度很快,胶着的眉头慢慢松开,表情逐渐发生了变化,变得严肃起来,口中溢出一声惊呼:“江谚。”

  他无意回头,她摩挲着纸面,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是……你写的?”

  江谚不耐地瞥着她:“怎么了?”

  短短几分钟,给周向萍的冲击太多了。

  在她不学无术的儿子这里,有一份含高官贪腐直接证据的文档,一个惊天动地的黑恶势力借意外故意杀人的案件记录,张张都是硬家伙。

  更重要的是,文件竟然是他自己组织编纂的,细节有些错漏,但逻辑之缜密,已经可以媲美专业人员写出的正式文件。

  这些,没有人教过他。

  周向萍摊着材料,久久地看着江谚的脸——

  她对这个儿子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风扇呼呼地吹着,江谚的指尖调着档位,心烦意乱地低头,手机里忽而来了条短信:“江谚,我明天住校啦。东西晚两天回去拿。”

  他眼神蓦地变深,仿佛有什么抓不住的东西,沙一样从指尖溜走了,“你敢……”

  信息还没发出去,又来了两条短信:“谢谢你的帮助。终于可以住校了,我很开心。”

  第二条,是一个浅浅的笑脸表情。

  他的指尖划过那个表情,心里漫上一股说不清楚的钝刀割肉的痛感,一下,又一下,良久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胃在痉挛着抽痛。

  周向萍扶着门框,换好了高跟鞋,脸上恢复了紧绷的神态:“江谚,你写的文件我带走作参考,这个案子很大,我们会尽快给一个结果。你也可以参与,但这个女孩,还是请求学校的帮助,好吗?”

  江谚坐在地上,背对着她。面前是不住吹起他头发的电扇,他的手扶在胃上,半天不动,额头上出了一层晶亮的汗,他的眸光有些涣散:“嗯。”

  高三是从这个暑假的假期开始的。苏倾在八月份搬回宿舍,住宿的集体生活过得还算顺利。

  同寝的都是别的文科班的女孩,安静刻苦,似乎不知道她从前的光荣事迹,对她很照顾。

  沙丁鱼罐头样的宿舍,小小的课桌和衣柜,小小的床板上放了一只玩具熊——她回去过一次,匆匆收拾了衣物,江谚把熊也扔给她,让她带着走。

  每天晚上,她抱着小熊睡觉。

  早上被起床号叫醒,她安静地站洗漱的池子前面,同成排的大家一起抓紧时间刷牙洗脸,走向教室。

  一切好像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简单纯粹,没有太多波澜。

  这是八月假期补课的最后一天,蝉鸣剧烈,迈过明天的槛儿,他们就正式进入了高三。

  苏倾趴在座位上整理笔记。椅子腿让人轻轻碰了一下,她侧过头,江谚立在她身侧,睫毛垂着,嘴里叼着一支烟。

  整个暑假,苏倾都没怎么见到他。

  他转身,不用言语,她就默契地跳下椅子,跟着他上了天台。

  江谚坐在水管的老位置抽烟,头顶是晚乡日益蔚蓝的天。碧空如洗,热浪在空气中翻滚,他手里拿着苏倾买给他的那只宝蓝色火机,拇指摩挲的盖子处已经磨掉了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