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应欢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好像都安静了下来，身体颤抖的几乎站不住，如果不是因为赵令歧从身后轻轻的搂住她的话。

  病房中的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但这一切，都好像不存在一样。

  她只看着前方的人。

  他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甚至到自己开枪的那一瞬间，他都没有动一下。

  那一枪，应欢是想打在他身上的。

  但在最后的那一刻，赵令歧的手从后面伸过来，将她的枪口转了个方向。

  那子弹就这样穿过了窗户的玻璃，无数的玻璃碎片落下，其中一块崩到了韩见鄞的脸上，往他的脸颊上划了一道。

  鲜血从他白皙的皮肤中缓缓的渗出来，但他，依旧没动。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或许是几秒钟，或许是几分钟。

  但那一刻，应欢却觉得，是四年。

  从他们相识到现在，四年的时间，相处的所有画面，都好像那块玻璃一样，全部碎落，最后，只剩下一地的狼藉，和彼此的……伤痕累累。

  终于，应欢往后退了一小步。

  然后，转身就走！

  在看见她背影的那一瞬间，韩见鄞好像终于醒过来了一样，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追了上去！

  然而，他始终慢了一步。

  等他冲到医院楼下的时候，应欢也正好上了赵令歧的车，然后就在他的眼中……消失不见。

  那一刻，韩见鄞才发现，他慢的，不仅仅是眼前这一步。

  还有之前的很多步。

  为什么他没有早点承认？

  为什么他之前从没想过要离她近一点？

  为什么……他的挽留会将她越推越远？

  他不知道，但那一刻，他却感觉到了自己胸口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直接撕裂开一样！

  他想，或许是他的伤口复发了。

  但他又知道，不仅仅是伤口。

  他很小就失去了他的父亲，然后，他母亲将他丢在了孤儿院。

  从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全部都是要靠自己争取，只有攥在自己手上的，才是真的可以拥有的！

  所以，他不断的往上爬，不顾所有人的目光，想要将那些人全部都踩在脚下。

  直到后来，他觉得，他成功了。

  他拥有了金钱，权势，地位。

  也开始挥霍，享受这这一切，他冷眼看着那些人对他的恭敬谄媚，看着那些女人使出浑身解数的想博取他的青睐。

  他很开心，却又总觉得这些快乐，缺少了什么。

  他曾经以为，空缺的那一块是倪晏殊，他想要看她后悔，看她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

  但是他又发现，并不是她。

  那空缺的一块……是应欢。

  此时，看着眼前那一辆渐行渐远的车子，韩见鄞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其实……他依旧一无所有。

  ……

  赵小溏就一直在酒店中。

  在收到邢杰的通风报信，跑到大堂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她父亲带着应欢进来。

  说真的，那个时候应欢的脸色……是真的跟鬼一样。

  或者说，还不如鬼呢。

  毫无血色，眼睛里是一片的通红，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上面都已经开始冒血了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赵小溏的眉头不由皱紧了，眼睛也看向她父亲。

  赵令歧的脸色同样不是很好看，将应欢交给旁边的女服务生后，瞥了她一眼，“跟我来！”

  赵小溏知道，自己这一场训是躲不过了，也不敢回应，只能跟在他的身后。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刚一进房间，赵令歧便冷笑着说道，“你还真的是没让我失望！”

  “这不怪我呀。”赵小溏低声说道，“那孩子身体本来就不好，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

  “我说的是孩子的事情么？你之前不是跟我保证说能让应欢答应合作，将她和孩子一并带走么？现在呢？你办成一件事情了吗？”

  “我……我这不是没找到机会吗？”赵小溏咬了咬牙，“那韩见鄞将孩子保护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我能怎么办？更何况……我不是通知了你吗？要不是我告诉你韩见鄞受伤住院了，你能将应欢带出来？”

  “哦，你现在倒是觉得自己做的很不错了，是吗？”

  赵令歧突然笑了出来。

  那一声笑让赵小溏的鸡皮疙瘩都上来了，也连忙抬头说道，“当然不是，我知道我这一次是没办成什么事情，但……但现在结果也不坏嘛，孩子死了，应欢和韩见鄞之间的纽带就算彻底断裂，我们说服她对付韩见鄞，肯定也不是一件难事。”

  赵小溏的话说完，赵令歧突然不说话了，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她！

  那眼神让赵小溏顿时有些不安了，“父亲，你为什么这么看着……”

  “那孩子的死，跟你没关系吧？”

  他这突然的文化让赵小溏的脸色顿时变了，随即否认，“当然没关系！你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对一个孩子下手！？”

  这快速的否认，似乎在跟赵令歧说另一个答案。

  只是，还不等他再问，邢杰的声音突然传来，“不好了赵董，应小姐跑出去了！”

  听见这句话，赵令歧的脸色顿时变了，随即想也不想的转身！

  ……

  外面的雨原本都已经停了。

  但赵令歧出门的时候才发现雨又开始重新下了起来，并且越下越大，遮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路边的女人。

  他的眼睛微微不由微微一沉，握紧了手上的雨伞后，直接几步上前。

  “你在这里做什么？真准备去死？”

  听见他的声音，应欢的身体明显凛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她就定定的看着街上不断的车流，仿佛一个瞬间就会直接冲出去。

  但赵令歧也不拉着她，只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要是想死的话，我也不会拦着你，反正说到底，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但我要是你的话，肯定不会选择就这样去死，哪怕是回到医院里，将刚才那一枪补上了，让韩见鄞给我垫背也行。”

  他的话说到这里，应欢终于转过头来看他，“刚才，不就是你阻止的我么？”

  “我刚才是阻止了你，毕竟你用的枪是我的，如果韩见鄞真就这么死了，我也有责任，但你现在可以随便去路上买把刀什么的，扎死他，可就不关我的事情了。”

  “但你觉得，值得吗？”

  值得……吗？

  这轻飘飘的三个字，让应欢的身体颤抖的不由更加厉害了，眼睛更是死死的盯着赵令歧看！

  “你要是死了的话，你们应家之前的一切，可真的就名正言顺的归韩见鄞了，你甘心？还有，不管如何，孩子是在他的眼皮底下没命的，现在你甚至连他的尸骨都没有办法拿到，你愿意就这样放弃？”

  “不要说了……”应欢咬着牙说道。

  “为什么不说？”赵令歧轻笑了一声，“应欢，说到底，你就是怂而已，一个男人都已经将你变成今天这样了，你居然只想着结束自己的生命去成全他？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应家大小姐？”

  赵令歧忍不住直接笑了出来，“别说是一个豪门出身的大小姐了，你甚至连街边一个ji女都不如！”

  “我叫你不要说了！”应欢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了起来，手更是一把将赵令歧的衣领攥住！

  但赵令歧可不是什么任由她拿捏的角色，轻轻一个抬手，她就被他直接推倒在地上！

  她的浑身都已经湿透，原本就狼狈的样子，似乎也不差这一下了。

  “看吧，你现在还有什么？嘉盛是别人的了，你那房子也变成他可以随时软禁你的地方，你还有什么？你那可怜的尊严？那也没有了吧？”

  赵令歧的言语，无一不是嘲讽，一字一句的，更好像是刀子一样的往应欢的身上割！

  是啊，她还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