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十七章(2 / 2)




「远甫在哪里?」



「……远甫?」



「只要远甫还活着,我可以暂时饶你一命。」



男人战战兢兢,一双小眼睛骨碌碌地转动。



「如果你想死,我不会阻止你。」



阳子拿出剑,男人慌忙退到床杨前。



「真的吗?你真的会放过我吗?」



「我答应你。」



阳子抬头看着虎啸,虎啸犹豫不决地看了看升纮,又看了看阳子,然后闭上眼睛,吐了一口气。



「我们当初约好的,就交由你决定吧。」



阳子轻轻点着头,再度逼近升纮面前。



「快说,远甫在哪里?」



「他……他不在这里。」



「什么?」



男人举起颤抖的手,肥胖的指尖画了一个变形的圆。



「在明郭,我不清楚状况,只是奉和侯的命令行事,所以就送去明郭了。」



「——呀峰吗?呀峰为什么要绑架远甫?」



「和侯叫我杀了他,说他是松塾的人,居然活到今天,虽然我派人袭击他,但他没死,那几个笨蛋把他带了回来,我向和侯报告,和侯要求把人送过去。」



「所以,他还活着?」



「我没杀他……我发誓。」



阳子看向背后,低头看着升纮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极度复杂的表情。



「我知道你们内心的怨恨,请你们多忍耐……这个家伙和呀峰沆瀣一气,如果杀了他,让呀峰逍遥法外就白忙一场了。」



升纮是了解和州腐败状况的重要人物。



虎啸身旁的男人仰天长叹一声,房间内立刻响起了骂声。有人破口大骂,有人闭嘴忍着呜咽。



当再度陷入沉默后,人群散去,一个一个垂头丧气地走出房间,虎啸突然用大刀的刀杆敲在地上。



「——州师要来了!千万不能大意!」



他振作了低迷的士气,民众再度找回了斗志,每个人瞥了升纮一眼,昂然地抬起头,冲出房间。



铃也瞪着升纮片刻,眼前这个男人吓得发抖,看起来就像弱智的人。



——虽然我痛恨他,但这是我的恨,并不是遭到杀害的清秀内心的恨意。如果清秀在临终之前充满恨意,无论阳子再怎么劝阻,我也会杀了他。



「……你在拓峰杀了小孩子。」



浑身发抖的升纮跳了起来。



铃握紧拳头,转身准备离开。



「——我绝对不会忘了你。」



4



深夜赶到的士兵看到挂在城墙上的无数尸体,立刻丧失了斗志。



「那是——」



旅帅身旁的随从抬头问道,旅帅在坐骑上点了点头。



「城内已经被占领了。」



城墙内鸦雀无声,乡府有牢固的门阙,城墙又高又厚。当州师赶到时,城墙已经被叛乱的民众占领,他们必须突破城墙的坚固防守——但是,即使强行突破,也已经没有该保护的东西了。



「停止战斗,赶快撤退,即使攻坚也没有意义。」



「但是,师士他们……」



旅帅在坐骑上看着那些全力冲向正门的师士。



「去告诉他们,升纮已经被讨伐了,即使不战而退,也没有人会处罚他们。」



旅帅心里很清楚,师士的勇敢并非来自忠义,而是基于内心的恐惧。升纮手下的人很清楚,只要能够博取升纮的欢心,就可以升官发财;只要稍微惹他不高兴,就可能因为一些小事而被砍头。



「撤退后重新调整阵容,在四门前布阵,天亮之前在那里休息,等待明郭派援军支援——叛民可能会在此之前逃走,有人从城内逃出,统统逮捕,如有抵抗,格杀勿论。」



乡城内的师士不是已经倒下,就是缴械投降,城内的官吏也都纷纷投降,于是把他们统统关在一栋房子内,并把留在那里的师士尸体挂在城墙外。



城外的州师已经撤退,在四门前布阵,显然准备在天亮后进攻。



「不知道到时候会是怎样的情况。」



虎啸站在敌楼中巡视东方青龙门前。敌楼是设置在步墙上重要位置的小型石造建筑物,在城墙内外突出的石壁上设有射击窗。步墙的左右两侧建了厚墙,设置了沉重的楼门。战斗时,可以在这里监视城墙内外,并向敌人射击,或是关上楼门,阻隔步墙的通行。



「如果州师按兵不动,就只能突围逃走了。」



夕晖说,从架着弩的射窗巡视着街道。



「很可能是这样……外面太安静了。」



虽然整个城镇看起来好像陷入了沉睡,但应该没有人睡得着。不安的民众从四面八方而来,胆颤心惊地看着乡城的样子,然后回去报告。从挂在城墙外的尸体就知道,乡城已经遭到控制,当他们知道之后,会采取什么行动?



「有什么打算?」



阳子问,夕晖轻轻摇头。



「必须在天亮之前采取行动,天亮之后,对我们很不利。」



「不能把升纮当作人质,请州师撤退吗?」



「升纮有成为人质的价值吗?而且,如果其他百姓不响应,跟着我们采取行动就完蛋了。和瑛州的州境有一旅州师和将近五百名师士,如果拓峰没有大乱,迫使他们赶回来支援,我们根本没有退路。」



之前采取了声东击西的战术,派了先发部队逃往瑛州。虽然明知道这样会导致敌人加强州境的防守,但如果不派人逃往瑛州,就会缺乏说服力,一旦发生叛乱,升纮不可能放过逃往瑛州的路,所以干脆让敌方的兵力集结在州境,然后再调回拓峰。由于距离很近,所以大部分兵力可能都会调回来。



「我们不能逃往东边,因为明郭的州师正赶来这里。」



「北边呢?」



越过北边的山就是建州。



「只能三五成群地进入山里,然后前往建州。继续留在和州,很清楚会有怎样的下场。但是,如果呀峰请建州侯追击,我们也没有活路了。当我们越过山时,这场骚动的消息也会传到建州,可能我们一出山,就会遭到建州师的埋伏……」



「所以只能往瑛州。」



「嗯,」夕晖点着头。



「只要继续越过河,就是台辅的领地……只能赌一把了。」



夕晖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向街道,街道上一片寂静。



有人敲门,门外传来小声说话的声音。



——乡城被攻下了。



每次听到的回应都是惊愕声,然后是一片沉默。



有人积极游说,这是解放拓峰的大好机会。



「至今为止,有多少人被杀了?不如趁这个机会,让上面的人知道,拓峰的百姓不是孬种,否则,即使推翻了升纮,又会来一个新的升纮。」



「下次的乡长恐怕会比升纮更加心狠手辣。」



「必须让他们知道,升纮没有治理的能力。」



「必须让他们知道,止水不能让豺虎来治理。」



回应这些声音的仍然是沉默,而且关门声打断了他们的游说。



垂头丧气的人影落寞地走向西南街头。



「……情况怎么样?」



「完了,拓峰都是一些孬种。」



「即使得知乡城已经被攻下了,也没有人感到高兴,每个人都露出好像马上会被送上绞头台的表情。」



「他们已经深刻体会到,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会带来可怕的后果。」



「只要躲起来,就不会被弓箭射中吗?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撑过一辈子!」



「——不知道那些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夜晚的道路旁,交头接耳的声音戛然停止。



「我们去支援他们——」



「无论如何,都希望他们可以顺利逃脱……」



夜空的颜色渐渐亮了。「完了。」有人低声说道。



铃回头看着夕晖。铃和其他人站在城门箭楼旁的步墙上。黑夜已经渐渐消失,即使没有灯火,也可以看清人的脸。夕晖发现了铃的视线,窘迫地笑了笑。



「继续等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天快亮了——赶快逃吧。」



步墙上笼罩在一片沉默中。虎啸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这代表这里就是这种地方——这下子我们永远都无法再回来止水了,但至少已经推翻了升纮,因为无论如何,他都必须为这场叛乱负责,就把这件事当作是我们的成果。」



所有人都发出失望的叹息。



「夕晖,接下来要怎么办?」



「最低限度的必要物资已经从仓库里拿出来集中在一起,我们北上进入山里。」



「要穿越建州吗?」



「……这是唯一的方法,如果直接向西,就会在和埋伏的州师交战时,被从明郭赶来的州师追上。」



「南下呢?」



「不行,因为距离太远。如果州师骑马追我们,在我们抵达他州之前就会被追上。如果不想和州师的骑兵比速度,只能往北走。」



他们根本无力对抗使用骑兽的空行师,夕晖说,只能安慰自己,州师的空行兵人数不多,而且很少轻易出动。



「我们要从没有旅帅的北边突围,因为那里的士气应该比较低。」



目前包括受伤的人员在内,大约有七百人,连他们自己也对于能够活下来感到惊讶——但是,因为没有得到其他百姓的支援,所以虎啸他们还是输了,只能接受即将落败而逃的现实。



可能大家都知道已经面临这样的结局,手拿武器的人都沮丧地低着头。



「好吧,」虎啸响亮的声音语气坚定,「虽然拓峰的人都是孬种,但还是有这么多有胆识的人在这里,也就是说,止水所有有胆识的人都在这里。嗯,我们真厉害,竟然都集合在这里了。」



沮丧的人群发出了笑声。



「那我们再勇敢一次,一起逃出去!」



「好!」人们再度振作起来。



「太厉害了……」



铃听到小声说话的声音,转头看着站在她身旁的阳子,阳子对她笑了笑。



「虎啸太厉害了,可以用一句话提振士气。如果他在军队,一定可以成为出色的将领。」



「是吗?」



「嗯。」阳子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头顶上响起拍翅膀的声音。



5



铃抬头看着头顶,发现渐亮的夜空中出现了黑色的影子和巨大的翅膀。



「——鸟。」



「不,是天马!」



人群散开,响起一阵嘈杂声。



「空行师!」



「夕晖——!」



虎啸大声叫道,当铃看向夕晖时,夕晖已经备妥了箭,箭射向黑色的影子,停顿了一秒,标枪朝着夕晖斜斜地射了下来。



「夕晖!」



惨叫声交错,铃睁大了眼睛,虎啸伸出手,阳子也伸出手。阳子将夕晖用力一推,虎啸抓住了阳子推过来的身体,把夕晖拉向自己。标枪刺中夕晖前一刻在步墙上所站的位置,接着是一阵分不清是惨叫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赶快躲进箭楼!」



听到虎啸的声音,人们立刻跑向箭楼。铃握住三骓的缰绳,一根标枪贯穿了三骓的脖子,铃尖叫起来,三骓倒地时,握住缰绳的她身体失去了重心,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铃痛得倒抽了一口气,虎啸把她拉了起来,又有标枪射中她的脚边。



「州师的战力果然不同。」



虎啸简短地说完,把铃推进旁边的箭楼。



「快进去,夕晖就拜托了。」



铃虽然点了点头,但带着绝望的心情抬头看着头顶。成群的骑兽在渐亮的天空中飞来飞去,无法计算正确的数字。从天而降的标枪和箭如雨般地射下,准确地射中了人,也许正是所谓的战力。



「虎啸,你也快进来。」



铃抓住虎啸的手臂。他们无法打落在空中飞行的骑兽,虽然背后的箭楼射出了箭,但除了弓箭以外,完全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对付来自空中的敌人。



「没想到竟然会出动空行师——!」



「请你赶快进去!」



用浑身的力气把他推进箭楼。在跑进厚实的楼门前,再度看着在天空中乱舞的骑兽群,大约有十五骑骑兵,但一骑骑兵相当于八名步兵,一骑空行骑兵可以匹敌二十多骑骑兵。



虎啸简短骂了一声,冲进了箭楼。空虚的空间内只听到悬门卷起的滑轮声音,虎啸穿越这片空间,继续往上冲,冲上了正门上方最高的第三层楼。



「——铃!」



铃跟着虎啸冲上最顶楼,立刻有人递来一把弩,她慌忙接了过来,夕晖把箭丢了过来。



「上箭。」



铃点点头。用脚踩住弩前端的镫,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弦挂在牙上,把箭放进箭槽后交给夕晖,然后又捡起空的弩,再度上了箭,交给在女儿墙旁射空行骑兵的人。旁边是拿着大型的弩——床子弩射向城门的人,随着虎啸一声令下,有人搬着战棚。



横向细长的石建大厅朝向门内外的方向并没有墙壁,只有柱子之间有女儿墙而已。为了避免影响射击,他们用斧头敲掉了漂亮的装饰。战棚架在屋檐和女儿墙之间四方形的开口处,从缝隙处巡视着下方昏暗的拓峰街道。天色微亮之后,可以隐约看到街头的景象——眼前的状况还不至于绝望,至少可以用弩弓狙击敌人。虽然不知道是否能够射中,但空行师因为他们射箭而远离了箭楼,只能时进时退。



「可恶,速度实在太快了。」



虎啸吼道。他无法射中空行骑兵。战棚架好之后,无法看到外面的情况。



「完了,箭用完了!」



床子弩旁的男人惨叫着。用床子弩射出的箭和普通的箭不同,长度和重量可以和枪匹敌,一旦射中,甚至可以摧毁建筑物——但是,现在箭已经用完了。



「还有弩,用弩和弓!没有标枪了吗?」



「——虎啸!」



背后传来惨叫声,回头一看,架在后方女儿墙上的战棚被吹走了,木片四散,空洞外出现一匹红铜色的马。



「不要让他们进来!」



因为攻击都集中在前方,所以刚才疏匆了后方。一旦被敌人从后方趁虚而入就完蛋了。如果停止射击,空行师很快就会降落。



夕晖最先向后方举起弓,阳子拔剑冲了过去。骑兽的背上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人影拿着长枪跳了下来,越过女儿墙冲了进来。铃看着那头骑兽,发现是吉量,同时看到了吉量上的人影,立刻冲上前去。



「——夕晖、阳子,等一下!」



驾驭吉量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祥琼!」



听到铃的声音,正准备离去的吉量转过头。鬣发被东方拂晓的光染成了红色,铃跑向女儿墙。



「喂!铃——」



听到虎啸的声音,铃回头说:



「不是敌人!是我在劳先生那里遇见的人!」



铃跑到战棚被吹走的地方向外张望,一辆白色条纹的漂亮马奔了过来,骑手微微探出身体。



「铃!你没事吧?」



「祥琼,你怎么会来这里?」



吉量上的少女举起手,笔直指向右方。



「——啊?」



铃探出身体,朝她手指的东方看去,看到了青龙门和后方的大道。除了青龙门前布阵的州师,大路上有人群飞奔而来。



「——那是……」



祥琼放下手后降落,从建筑物的缝隙飞向北方。铃目送她远去,发现一个人影站在身旁,回头一看,是从吉量上跳下来的男人。



「你就是铃吗?」



「对。你是……」



男人轻轻一笑。



「我叫桓魋,是祥琼的伙伴,这样你就了解了吧?」



铃看向东方问:



「所以,那些是——」



虎啸在铃的身旁探出身体,看向东方,然后回头看着桓魋问:



「都是你的伙伴吗?」



「我们比州师抢先赶到,值得称赞吧?」桓魋笑道:「总共有五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