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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 / 2)




北山是外场的禁地。这里的枞树不做为砍伐之用,枝叶从未经过修剪,反而更容易找到攀爬时的着力点。安代死命的爬上树,一群野狗聚集在枞树的根部,焦躁不安的向上低吼。



安代靠在树枝略事休息,除非野狗散去,否则哪里也去不了。为了安全起见,她折断一根称手的树枝踹在怀中,屏息观察野狗的动态。



东方的天际现出一抹鱼肚白。安代一直躲在树上等待救命的曙光。



直到天色微明的时候。辰巳才回到屋子里。走进房间的他先帮静信急救之后,才向沙子报告村子里的同伴几乎全军覆没的噩耗。



“山入呢?”



“目前还算平安,不过昨晚四处寻找猎物的同伴有不少人留在村子里没回来,山入的人数比以往锐减许多。我想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村民迟早会想到山入。”



“说得也是。”



“经过几天下来的搜索之后。分散各地的猎人纷纷回笼。大屋周边几乎被暴增的村民团团围住,能够平安回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沙子低头不语。



“……我们的末日到了吗?”



“先别放弃希望,大家一起想想存活下去的办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转机也说不定。”



沙子很想露出微笑,却怎么样也办不到。静信拍拍沙子的手臂想要表示安慰,却无法消除沙子内心的阴曩。



黎明即将来到,沙子抬头望着墙上的时钟。



凌晨四点,距离日出还剩两个小时,无情的睡魔就快降临了。



猎人们将大屋结团团围住,随时都有可能会闯进来。只要天际出现曙光,沙子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一股寒意直上心头。沉沉睡去的自己、气势汹汹的猎人。屋外的村民无不拿着木头削成的恐怖凶器,即使木桩抵住胸口,沙子也不会醒转。当她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就是凶器贯穿胸骨、皮开肉绽的时候。



沙子轻抚前胸。想像着不应该存在的疼痛从心窝直上胸口的感觉。



(就是这里……)



粗糙而又狰狞的凶器,刚好让大人盈握在手的角材削成的木桩。



猎人将凶器抵在尸鬼的前胸(就是这里),毫不留情的以木槌敲击凶器的尾端(好痛),皮肉为之绽破、胸骨为之碎裂。枪弹或是刀刃还比木桩来得仁慈许多。随便削成的木桩钝重无比。少了木槌的撞击力道(真的好痛)。根本无法贯穿身体。



(很痛吗,千鹤?)



木桩的穿刺和木槌的撞击,不知道哪一种疼痛比较难以忍受?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不知道会是痛苦的开始、抑或是结束?如果清醒了之后,还得忍受木桩在木槌的撞击之下,一寸陷入体内的煎熬——



“室井先生……”



沙子呼唤着静信。声音有些颤抖。静信抬起头来。神情十分倦怠。



“室井先生,你觉得木桩会一次到底,还是慢慢的刺入体内?”



“沙子。”



无视静信略带责备的口吻,沙子双手挡在床边凝视着静信。



“我的外型还是个孩子,骨架比较细,胸膛也比成人单薄。如果大人以全身的力量挥下木槌,大概只要一次就被贯穿了。”



沙子揪起自己的衣领。



“你说是不是?”



静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点点头。从他脸上的表情,沙子得到了答案。



“……我好怕。”



若不是左手紧抓住揪着衣领的右手,沙子的衣领恐怕早已被颤抖不已的右手撕破了。



“很可笑吧?我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人类史上再怎么十恶不赦的杀人魔,跟我比起来也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所以死在这里是我的报应,一点都不足为奇。可是说也奇怪,现在的我却害怕得不得了。”



“沙子……”



沉重的木槌、陷入体内的木桩。沙子无法忍受身体被一寸寸贯穿的感觉,她宁可被村民砍下脑袋,也不愿承受那种痛苦。只要成年男子拿起斧头使劲一砍,小小的脑袋想必会应声而落——抑或是被村民拖出屋外?全身被烧威焦炭和木桩穿心而死,不知道哪种死法比较轻松?



“面对死亡的时候,大家的感觉一定就跟我现在一样,然而我还是毫不留情的杀了他们。现在轮到我了。我却畏惧疼痛、害怕死亡,想起来真的很可笑。”



静信避开沙子的目光。



“我好害怕。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天亮了,到时包围大屋的猎人势必会一涌而入;可是我却即将进入梦乡。非但不能逃命,甚至连起身抵抗都不行。”



猎人们大可为所欲为。沙子不能惨叫,也无法求救。她只能静静的躺在床上,成为血祭的供品。



“……为什么?”



冰冷的泪珠如雨点般落下。



“童话故事里面的英雄总是在最危急的时候出现,奇迹总是降临在主角的身上!可是没有人会来拯救我。众神也不愿意赐予我奇迹。”



即使开口求救。也不知该呼唤谁的名字;即使诚心祝祷,也不知该礼赞何方之神。



“因为我是个杀人凶手。”



“沙子。”



“我是个大恶人。冷酷无情的尸鬼首领。注定要被消灭的角色。幸存的村民势必会将我的尸体丢下悬崖,以慰牺牲者的在天之灵。我的灵魂——如果我有灵魂——将坠入地狱,永世受到众人的咒骂……可是。为什么?”



秒针马不停蹄的往前转动。长针每动一格,短针就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将时问往前推进。



“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受到这种待遇?摄食有什么不对吗?不吃东西的话,我可是会饿死的。难道不想饿死也是一种罪过吗?室井先生,请你回答我。”



“这……”



沙子斜靠在静信的脚边。依偎着温暖的身躯。她真的是名符其实的冷血动物。



“我不想饿死,所以就得接受木桩穿心的惩罚吗?你们人类也是靠着进食而活、以其他生物的性命换取饱足感,为什么人类可以尸鬼就不行?为什么?”



静信似乎想说什么。考虑了一会还是作罢。



“如果其他东西可以取代人血,我又何必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猎杀人类?偏偏就是非人类不可,不准尸鬼猎杀人类,无疑是逼我们活活饿死。为什么我不能活下去?活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是一种罪过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活下去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沙子热切的凝视着静信,却只换来无言的同情与哀悼。



“又不是我自己想要变成这样的。”



“……嗯。”



“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早知道会变成这种见不得光的生物。我还宁愿当时就死了干净。可惜事与愿违,我还是苏醒了,难道这是我的错吗?我不想挨饿,也不想死,难道我连这种基本的权利也没有?非得逼得我活活饿死、或是被刺眼的阳光活活烧死,才能洗清一身的罪孽?”



“这不是你的错。”



“就是说嘛。可以选择的话,我一点也不想成为尸鬼。现在的我必须靠杀人而活、必须依赖危险的狩猎来填饱肚子,而且只能在夜里活动,对人类的威胁束手无策。人类至少在白天或是夜里都能行动,也能以护身符或是幸运物保护自己,尸鬼可就办不到了。我打从心底厌恶这种脆弱的生物。”



“……嗯。”



“为什么我们如此脆弱,还得背负那么大的风险?人类对我们绝对没什么好感,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团结在憎恨以及正义大旗之下的人类更强悍的生物了,偏偏我们除了自杀之外,根本没有不被人类憎恨的可能性。”



静信点点头。



“为什么?尸鬼没有神吗?只要肯施展奇迹,我就会视之为神。即使是恶魔也不在乎;可是没有人愿意怜悯我们、接纳我们。尸鬼没有站得住脚的正义,我们的生命没有任何保证,这绝对不是逻辑学或是价值观的问题。少了人血,我们就无法存活,这绝对是再迫切、再现实也不过的课题。”



如果不必袭击人类就能存活,那不知道该有多好。沙子不希望受到人类的憎恨。也不愿与人类敌对,这样子她才能高枕无忧,免除猎人带来的威胁。可惜沙子对这一点也是无能为力,不愿敌对就无法存活,敌对是尸鬼存活下去的唯一手段。尸鬼籍着袭击人类而活,没有人能违抗大自然冷酷无情的丛林法则。



“室井先生。”啜泣不已的沙子紧扣静信的膝头。“这才叫做见弃于神……”



时间一分一秒无情的过去,静信默默听着俯卧膝头的沙子断断续续的啜泣。即使接受了辰巳的紧急处置,身体还是十分倦怠。好像整个人被浸在麻醉药里面似的;可是肉体深处那种若有似无的疼痛。



却让静信感到说不出的焦虑,身体表面和肉体深处,仿佛被区分为两个没有交集的世界。非但肉体如此,意识也是如此,形之于外的喜怒哀乐逐渐麻痹。脑筋却十分清楚,静信甚至感到前所未有的海阔天空。



沙子的哭声逐渐微弱,只见她紧抓着静信的膝头。



“我不想睡……”



“没事,我跟辰巳都在这里。”



沙子摇摇头。



“我不想睡,我好怕。”



“不会有事的。”



沙子再度摇头。



“天亮之后,村民一定会闯进屋子里。到时我们就死定了。”



“尽管放心吧。”辰巳开口。“放心的睡吧,我会想办法带着大家逃出去。”



“我一闭上眼睛,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沙子抬起头来。



“我可能会死,辰巳和室井先生也可能会死。还不明白吗?我们已经没希望了。”



“尽管放心吧。”辰巳又重复了一次,还不忘补上一个微笑。看到笑容满面的辰巳,静信不禁对他的说谎功力大感敬佩。



“你骗人。我不相信。”



“沙子。”



“为什么不让我醒着?为什么不让我保持清醒迎接最后一刻?我要睁着眼睛跟你们道别,别让我在睡梦中孤独的死去……。



辰巳叹了口气,看着静信摇摇头,静信却不明白这个动作的含意。



沙子的顾虑是正确的。大屋早已被村民团团围住,他们迟早会发现地下室的存在。等到村民一涌而入,就算静信想要保护沙子,恐怕也是使不上力。说不定还会被当成尸鬼的同路人,惨遭村民的虐杀。



辰巳呢,他能抱着沙子逃离此地吗?双拳难敌四手。即使辰巳有通天的本领,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沙子说的没错,她的入睡的确象征着诀别。偏偏她又无法逃离睡魔的召唤。因此静信只能向天祈祷,希望沙子安然入睡,不受到任何打扰。



犹自啜泣的沙子拼命摇头,试图抵抗浓浓的睡意。



“……沙子,你让我对自己有些更深入的了解。”



沙子抬起头来。



“……是吗?”



“嗯。”



“既然如此,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静信叹了口气。



“……因为我感到绝望。”



“这种答案大笼统了。”



沙子再度枕着静信的膝头。乌黑的秀发无力的倾泻而下,直接落在栏着地板上的双手。静信勉力将手掌一翻,刚好接住润泽亮丽的发丝。



“……嗯。不过这就是我的答案。”



山丘是一个“完美的秩序”。



他深爱着山丘的秩序,也景仰秩序的创造者。



这里是天神一手建立起来的美丽乐园。他深爱着绿色的山丘、苍郁的树林、耸立丘顶的市街,以及安贫知足、慈悲待人的邻人。邻人小小的懊恼、悲叹,抑或是小小的欢喜,他不但能够感同身受。而且也深信这些喜怒哀乐都是天神赐予山丘子民的奇迹。



他打从心底敬爱山丘,这也是他不幸的开始。



“不幸的开始?”



“是的,这是一场悲剧。”



因为山丘要的只是“敬爱的演技”。



山丘是流放之地,他是遭到流放的罪人,无论是天神或是秩序,打从一开姐就不相信他的心中存在着信仰以及崇敬。



他敬爱山丘,山丘要的却只是“敬爱的演技”。他没有否定山丘的权利,当然也没有否定的意思;然而山丘却吝于赐予他肯定的权利。



山丘根本不在乎他的内心。籍着对演技的要求。山丘将他的一片赤诚伤害得体无完肤,彻底的拒绝了他。



他不可能受到秩序的宠爱。为了表达最真诚的信仰,他将最珍贵的祭品奉献天神,却违背了天神所订下的规矩。于是他的祭品遭到丢弃,天神只接受弟弟献上的祭品。为了博得天神的欢心,他再度准备了更珍贵的祭品,也再一次的违背天神的规矩。



藉着诉诸内心的真实。他盼望获得秩序的宠爱,却总是落得失望而归。天神要的只是秩序赋予他的义务,除了履行义务之外,其他都是多余的。



失望的情绪遂逐渐累积,孕育出绝望的种子。赤诚的敬爱无法见容于神的绝望,牢牢的占据他的心头。



同时。他知道弟弟憎恨着山丘的秩序。他明白弟弟一直隐匿内心的憎恨,也明白无法逃脱秩序的弟弟心中的无奈与厌恶;然而心口不一的弟弟反而为秩序、为天神、为邻人所接纳,这个残酷的事实更让他悲叹不已。孟妒弟弟的同时,他才领悟对自己的真心完全不屑一顾的天神,根本不可能将他纳为秩序的一份子。



“他明白自己不可能受到秩序的宠爱……”



天神不可能宠爱居住于流放之地的罪人后裔。



“他的信仰毫无意义。弟弟虽然得到秩序的宠爱,这份宠爱却只是针对模范受刑人的施舍。失望在他内心萌芽,最后结成名为绝望的种子。”



绝望感让他杀了弟弟。



即使杀了弟弟也无法融入秩序,这点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无论是巧取或是豪夺,他都不能占据秩序的宠爱,这不是绝望又是什么?他杀了深受宠爱的弟弟。绝望迫使他非做些什么不可,如同举起的双拳一定要寻找挥下的目标。



弟弟是他与世界的接点,同时也是他与绝望的交集。藉由杀害弟弟的行为,他希望永远逃离绝望的煎熬。



“所以,”静信低语。“他一点也不憎恨弟弟。”



“……嗑……”



沙子的声音腻得化不开,似乎早已降伏于睡魔的诱惑。



没有憎恨、也没有忌妒。他在口中喃喃自语。



你骗人,围绕身旁的恶灵讪笑不已。



你识破了弟弟身为造反者的本质,憎恨弟弟的存在,同时又忌妒受到秩序肯定的弟弟。是的。他知道弟弟的本质。



不,他大声分辩。是的。他知道弟弟的本质,却依然深爱着弟弟,对弟弟的遭遇感到无比的同情。他只是感到绝望罢了。



我并不恨你,他凝视着眼神空洞的尸鬼。



我知道,弟弟回答。尸鬼终于开口说话。



你并不恨我,更无法憎恨他人。即使内心产生憎恨之芽,你也会无法原谅自己。对他人的憎恨会转化成对自己的嫌恶,进而升华为自我约喜鬈篆器鼍燃慧察觉自己与弟



既然如此。为何苦苦相逼?他还来不及開口,突然察覺自己與弟弟伫立荒野的身影。恶灵诅咒之夜,两条人影孤零零的站在荒芜的大一弟弟从未指责过他,只是默默的跟在身后,从黄昏直到黎明陪伴着地漫无目的的流浪。



他终于了解弟弟的心情了。这是一种慈爱的表现,而非诅咒。除去畏怖、抛棄迷惘,只剩下弟弟一路相伴的旅程。將他排除在外的秩序已經遠去,弟弟再也無法讓他絕望,他也不再讓弟弟感到絕望。秩序已經不能分化他們,他終於得以牽起弟弟的手浪迹天涯。



狂喜涌上心头。他跟弟弟肩并着肩漫步荒野。內心不再受到煎熬,良知不再受到谴责,山丘所无法赐予的,全都在这片荒野。



“于是他终于明白,这就是弟弟一直跟着他的原因。”



“为了拯救兄长?真伟大,简直跟天使没什么两样。”



半梦半醒的沙子表达出内心的不满。静信听到之后,只是默默的的搖頭。



“不是基于慈悲,也不是怜悯。弟弟只是想与他长相左右,所以才一路跟到荒野。”



秩序将他们一分为二,直到冷酷的凶器闪动。才让他们有了交集。痛下杀手的那一瞬间,让山丘上两个永远平行的灵魂得到了唯一的结论。



抱着这样的体悟,他看着身旁的弟弟。弟弟也看着地,然后就消失了。



夜晚才刚开始,黎明的曙光尚远,世界被覆盖在无尽的黑暗之中。现在还不是尸鬼回到墓穴的时候,弟弟却留下他消失无踪。他呼唤着弟弟,向着呼啸而过的冷风大声呼喊弟弟的名字。



声音乘着夜风,又回到他的耳中。



这是在呼唤他的声音。



荒芜的冻原、崎岖的大地,他的声音由虚空中返回地面,进入他的耳中,呼唤着自己。



于是他想起来了。



那是他的名字。他根本没有弟弟。



他孤独的诞生在这个世界,没有同胞。放逐的罪名不是伤害弟弟。而是伤害自己。



被害人是他。加害者也是他。弟弟是绝望中的产物,如今这份绝望伤害了弟弟,也伤害了他。



他环视眼前的荒野,回头看着远远的山丘。山顶的光辉冷冷的照在他的身上,毫不犹豫的穿透两条腿。在脚边拉出一条长长的黑影。



他试着举起右手挡在眼前,却无法遮蔽绿色的山丘以及冷冽的光辉。



光线贯穿他的手掌、贯穿他的双眼,照亮了他身后的大地。于是他终于明白了。



他已经成为游荡荒野的亡灵。



他放下右手,欣然接受这个结果。



因为光辉再也无法将他一分为二。



“……这就是你的答案?”



沙子呢喃,语气充满了睡意。静信以指尖抚摸掌中的秀发。



“……或许吧。”



6



监牢中的律子抱膝而坐,阿彻也以同样的姿势坐在对面。睡魔逐渐来袭,黎明即将降临,不知道安代如今人在何处。



律子希望安代平安无事,却又不想看到猎人闯进这里。只要安代回到村子,明天就会有大批村民拿着武器一涌而人。律子直到现在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说不定明天就是自己的死期。从现在开始直到入睡的这段短短的时间,说不定就是律子之所以是律子的最后时刻。再过半小小时,或许再过二十分钟、甚至是十五分钟之后,难以抗拒的睡魔就会彻底的占据律子。



(我还剩下多少时间?)



一旦睡着了,就得等到惨遭杀害的那一瞬间才会醒来。如果明天就是死期,律子的“生命”真的没剩下多少时间。



这个结果是自己造成的,如今律子却全身颤抖不已。浓浓的睡意袭上眼皮,一旦屈服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对不起。”



听到律子的声音,整张脸埋在双腿之间的阿彻抬起头来。



“可以跟你坐在一起吗?”



阿彻凝视着律子,默默的点点头。律子说了一声谢谢,便往阿彻的方向移动,然后紧紧的贴在阿彻身上。阿彻似乎也在发抖。律子伸手握住阿彻的手,却得不到半点温暖。我们真是可悲的生物,律子心想。



“……我好怕。”



阿彻点点头,也紧紧的握住律子的手。



依存阿彻的身边,律子缓缓的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