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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 / 2)




「你兼任魔术广场的店长嘛,所以,也会帮店员、夥计或是老客人介绍一下可以做为魔术师表演的机会,让他们挤入专业的行业。是不是这样?」



听到舛城的侮蔑,吉贺立刻怒容满面,但出光玛丽立刻夸张地大笑起来,「说到底,就是这么回事。但这种零星的表演机会很重要。这场公演也一样。美国的魔术城来邀我去表演,这么一来,我必须在美国住上三个月。



虽然我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你不觉得应该为出入魔术广场的半职业魔术师、魔术爱好者提供更多接触的机会?」



「原来是这样,」舛城问:「看来你根本不计较钱的问题。」



「对啊。」出光玛丽点了点头,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比出了V字,两根手指贪婪地动个不停。吉贺发现了她的动作后,立刻伸进怀里,拿出了烟盒。



现在,连乡下的黑道老大都早就不做这个动作了,但她似乎以为这样很帅气。舛城看不下去了,低头看着地上。



虽然过了好一阵子,但吉贺只是把玩着烟盒,并没有掏烟。



出光玛丽一直比着V字,最后,终于忍不住抬头看着吉贺,问:「怎么了嘛?」



「对不起,」吉贺把烟盒揉成一团,「刚好抽完了。」



玛丽忿忿地把脸朝向房间角落,「沙希。」



刚才的少女从衣物堆里钻了出来。可能她一直忙于打扫的关系,整件T恤都是汗。少女跑向玛丽。



「沙希,烟呢?」玛丽问。



「嗯,」名叫沙希的女孩不知所措,小声地说:「我没买。」



吉贺咂了一下舌,「我不是叫你要随时备烟吗?」



「对不起。」少女低下了头。



舛城觉得怒火中烧。虽然他不知道这名少女是什么身份,但也不应该把气出在她头上。



他差一点想要发作,不过,想到自己正在明察暗访,还是不得不忍了下来。



「请。」舛城拿出烟,递给了玛丽,「如果你不嫌弃LuckyStrike的话。」



「真是太谢谢了,」玛丽满脸堆笑地说完,又一脸凶相地对少女说:「你走吧。」



沙希低头离开了。她走到房间的角落,无事可做地开始整理用具。



舛城拿出打火机,为玛丽嘴上的烟点了火,说:「要未成年者去买烟是犯罪行为。」



玛丽用力吸了一口烟,然后向空中吐着烟,说:「哇,那可怎么办?我们可得小心一点了!」



她的语气充满戏谑,和吉贺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比起眼前这两个大人,舛城更在意此时正在房间角落的少女。



少女把两个啤酒瓶放在一张小桌子上,手在啤酒瓶周围不停地动来动去。



她到底在干什么?



玛丽叫着他,「你是叫舛城先生吧?你今天来,想要调查什么事?」



舛城转头看着玛丽,把手放进怀里,拿出几张计程车找的千圆大钞,递给玛丽。



「要让这些钱翻两倍。如果你可以表演这个魔术给我看,我将万分感激。」



舛城没有错过玛丽脸上掠出一丝僵硬的表情。吉贺也一样。



他们浑身僵硬的态度,彷佛室内的温度顿时降了好几度。这绝对不是毫不知情的人会有的反应。



玛丽端详着舛城的脸良久,终于拿起一张一千圆,放在灯下仔细看了看。



然后,又交还给舛城,说:「这是你的一千圆,没错吧?你要不要好好检查一下?」



舛城乖乖地接过了钱,纳闷她为什么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这是自己刚拿出来的千圆纸币,不需要检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正当他看着纸币,心里这么想着时,他的眼角扫到玛丽不知道把什么东西放进了嘴里。



当舛城在检查纸币时,她似乎已经安排好了魔术的机关。



舛城假装没有看到,把钱还给了她,「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玛丽一言不发地接过纸币,在自己的脸前揉成一团,然后,慢慢地松开了手。被揉成纸团的千圆纸币停在半空中。



哇噢。吉贺欢呼起来,拚命拍着手。他的反应好虚假。魔术用品店的店长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魔术的玄机?



虽然舛城第一次看到这个魔术,但他完全不感到惊讶。



千圆纸币虽然悬在空中,但微微地颤抖着,很显然地是用线吊了起来。



玛丽把拿着烟的手在千圆纸币旁动来动去,似乎在告诉大家,纸币并没有用线吊起来,但这个动作反而让舛城看破了其中的玄机。



玛丽的身体挺得笔直,嘴巴闭得紧紧的,只有手拚命地挥着。



从刚才她放了什么东西到嘴里的动作来看,她绝对是把一根绳子的一端绑在前方一公尺左右的某个地方,另一端咬在嘴里。



也就是说,千圆纸币并不是从上方吊住,而是吊在像晒衣服的绳子一样水平的线上。



一旦破解了机关,就觉得眼前的表演实在愚蠢无聊透顶。



玛丽之所以一言不发,是因为她不能放开嘴里咬住的线。



她用这样的表情咬住线,在空中挥起双手。这种雕虫小技根本不值得尊敬和赞赏。



表演完空中悬浮术后,玛丽抓下千圆纸币,还给了舛城。舛城接过揉成一团的钱。



线应该已经被拉断了吧,纸币上并没有黏到类似的东西。但舛城对魔术以外的事感到讶异不已。



玛丽露出满足的笑容,正等待着舛城的掌声。这种脱离常轨的态度让舛城哑口无言。



她把别人的千圆纸币像垃圾一样揉成一团后直接还给别人,还一副「我已经表演魔术给你看了,很对得起你了」的表情,这种表演也太让人生气了。时下,连快餐店在找钱时,都会找没有摺痕的新钞了。



「你的魔术真棒。」舛城的心凉到了谷底。



「谢谢。」玛丽嫣然一笑。她的态度并没有挑衅舛城的意思。可见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失礼。



「出光玛丽小姐,」舛城清了清嗓子,「虽然你刚才表演的魔术很棒,但我想看的是钱加倍的魔术。听魔术广场看店的店员说,问职业魔术师的你和店长就知道了,所以,我才来这里问问。」



「啊,这个嘛,」玛丽笑了笑,把烟放进嘴里,「这是秘密。魔术师不能把机关告诉别人。」



「我没有要你告诉我这个魔术的机关,你只要表演给我看就可以了。只要你在我面前让钱翻倍就好了。」



玛丽不知所措地正准备说什么,吉贺抢先回答说:「下星期你看电视吧,到时候就知道了。」



「电视?」舛城问:「什么意思?哪一个节目?什么时候播?」



这时候,舞台上传来鼓掌和吆喝声。回头一看,刚才的领结男走了过来。



虽然观众都是家人,但他仍然心满意足地胀红了脸,跑到玛丽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辛苦了。」玛丽把烟在烟灰缸里熄灭后,站了起来,「好了,我要上场了。」



即使是完全没有魔术秀影子的公演,自己也没有权利影响他们的工作。舛城在不耐烦的同时,这么告诉自己。



玛丽一派轻松地走了,吉贺却很明显地为能够躲过舛城的盘问而松了一口气。



他用卑微的视线扫了一眼舛城,像伺候出光玛丽的跟班一样走了。



「请问,玛丽姊,」沙希突然满面笑容地跑了过来。她手上拿着笔记簿和乱成一团的丝袜,「这个,我已经装好了。」



玛丽纳闷地看着沙希的手,「啊,这个吗?我还没有说我打算用。」



「但请你一定要试试看……」



「下次吧。」玛丽冷淡地说:「这个编得太复杂了,线可能在表演前就断了。」



沙希似乎卯足了劲在推销,她从丝袜上抽出一根丝,说:「拜托你了。万一线断了,我可以马上用这个修补……」



玛丽立刻板起脸,她的视线扫了舛城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心虚。



然而,当玛丽的眼神再度移到沙希身上时,她的怒气终于爆发了。



「你这个笨蛋!」玛丽把沙希手上的笔记簿拍落在地。



「这种东西怎么可以带到这里来!  你没看到有客人吗?怎么可以泄露机关!而且,你把线绕得这么复杂,怎么可能成功?



万一在表演时断线,出糗的可是我!什么都不懂的大外行,别把自己的妄想推销给我!」



玛丽气呼呼地像放鞭炮一样说着。她为沙希泄露了在舛城面前表演的悬浮术的机关是丝袜的线,让她脸上无光而大发雷霆。



其实,舛城根本对玛丽的魔术毫无兴趣,她事到如今把气出在这个名叫沙希的少女身上也无济于事。



沙希低头听着玛丽的训斥。吉贺和领结男都没有劝阻,用幸灾乐祸的眼神袖手旁观着。



「出光玛丽小姐,」舛城觉得该助沙希一臂之力,就问玛丽:「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玛丽整理着衣服的袖子,很不耐烦地转过身,「什么事?」



「我曾经在外国一个没有路灯,也没有民房灯光的崎岖道路上,没有开车前灯,把时速飙到一百八十公里。但完全都没有发生危险,请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玛丽皱了皱眉头,随即露出笑脸,「你超速没有被逮到,可见你是在德国的高速公路上吧?开的一定是宾士或BMW吧?我也有,宾士和BMW各一部喔。」



「喔,是吗?」舛城心里很不屑,但嘴上说:「有机会真想见识一下。」



「不是在日本,我放在国外的别墅。去欧洲巡回演出时,我都开着四处跑。」



「喔,开那种车的感觉怎么样?」



「太棒了。」自夸似乎赶走了她的坏心情,玛丽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很安静,坐起来也很稳。即使开到一百公里,感觉就像停在那里一样。」



吉贺看了一眼手表,催促着玛丽,「时间差不多了……」



「好,知道了。刑警先生,待会儿见啰。」玛丽轻轻地欠身,和吉贺一起走向舞台。



传来鼓掌和吆喝声,客人似乎并没有增加。但玛丽的声音却显得心情愉快。晚上好,我是出光玛丽。



领结男跑了出去。刚才是表演者,现在是观众,他还真忙。



舛城索然无味地站在那里。什么宾士,什么BMW。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安静、不摇晃的德国车,只有日本车把安静、震动少作为高级房车的指标。



宾士和BMW对不平整的马路反应特别敏感,噪音会在车内产生共鸣,传入耳朵。



她根本是吹牛皮不打草稿。当然,说什么有人请她去美国表演也是信口开河。



魔术师或许允许在魔术上说谎,但这似乎已经变成出光玛丽这个女人的一种恶习,无论在谁面前,都可以信口雌黄,这已经成为她的家常便饭。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专业意识吗?



舛城转过身。那个叫沙希的女孩子正在捡地上的丝袜。有一团滚到舛城的脚边,他捡了起来。



把旧丝袜撕一个洞,然后把线拉出来。这些随风吹动的线很细,如果不睁大眼睛,根本看不到。不但比头发细很多,甚至比寒毛更细。



要把几条线编在一起后,变成比较粗的线,才能织出丝袜。



但要从织好的丝袜中把线拆下来,并确保充分的长度,一定是超难的技巧。



要处理这些容易断,肉眼又很难看到的线一定不容易,需要超强的注意力才能完成。



舛城走到沙希身边,递上揉成一团的丝袜。沙希默默地接了过去。然后,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说完,舛城看了看掉在地上的笔记簿。用铅笔画的设计图上画满了横向和纵向的线条,令人联想到帆船桅杆上的无数绳子。



设计图的旁边写着标题:新,空中悬浮术ver.3。二零零二年九月八日,里见沙希。



原来,这个女孩叫里见沙希。舛城捡起笔记簿,说:「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出光玛丽会抱怨。把丝袜的线编得这么精细,要费很大的工夫。蜘蛛看到这种设计图,也会举手投降吧。」



沙希没有笑,抱着几捆丝袜站了起来,突然说:「那不是晚上,而是白天吧?」



「什么?」舛城抬头看着沙希。



「你刚才问玛丽姊的问题。」沙希从舛城手上接过笔记簿,口气生硬地说:「你没有开车前灯,在没有路灯和民房灯光的路上开车。但你并没有说是在晚上。」



一阵紧张置穿舛城的身体。他神情呆滞地看着沙希小心翼翼抱着笔记簿和丝袜,走向房间角落的背影。



舛城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问沙希:「有一个有名的音乐制作人和新人偶像歌手生了孩子。但偶像歌手的男歌迷却一点都不伤心。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舛城听到沙希小声地「哼」了一声。沙希头也不回地在桌上工作着,说:「因为,那个音乐制作人是女的,偶像歌手是男的。」



「太好了。」舛城几乎跳了起来,走向沙希,「我终于遇到知音了。」



沙希惊讶地转过脸,用眼神问:什么意思?这个女孩子,虽然一张娃娃脸,但举止却很老练。



舛城踌躇地说:「照理说,魔术师应该是设计圈套的行家,但我很纳闷,为什么他们遇到这么简单的脑筋急转弯,也回答不出来。我在侦讯室里问那些骗徒同样的问题,每个人马上就答出来了,但没有一个魔术师知道答案。」



沙希兴趣缺缺地回头看着桌上,「因为,魔术师不是骗徒。」



「话是没错啦……」



沙希小声地打断了舛城的话,「而且,魔术师也不可能知道所有的机关。他们只是买现成的魔术点子,其他的事,根本一概不知。」



「对,好像是这么回事。」舛城探头看着桌上。沙希的双手仍然忙着在两个啤酒瓶之间动来动去。



桌子上,除了啤酒瓶以外,只有一块橡皮擦。舛城问:「你刚才就一直在忙些什么?」



沙希默不作声,双手仍然在空中动来动去。终于,她吐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面纸。抽出一张面纸后,在桌上揉成一团。



然后,放在右手的手心上,左手拿起橡皮擦,把橡皮擦丢向地上。



然后,橡皮擦却意外地慢慢从桌旁滑了下去。但魔术的主角并不是橡皮擦。



面纸团从沙希的手心跳了起来,先是直直地升向上方,然后,向右侧水平方向移动。



在绕着右侧的啤酒瓶转了几圈后,顺着桌子表面斜斜地滑下去,然后,又浮了起来,在两只啤酒瓶之间自由自在地跳来跳去。



不,并不是自由自在。舛城感到一阵不寒而栗。所有的动力都来自从桌子上往下掉的那块橡皮擦上。



这个魔术的玄机应该就在于一根极细又很长的线。其中一端绑在橡皮擦上。



线用复杂的方式绑在两只啤酒瓶和桌子上,当橡皮擦掉下去时,会拉扯线,原本缠绕的线就会解开,于是,面纸就会在空中转来转去。



利用的是重力和离心力,而且,丝袜的线好像有少许的弹性可以伸缩。



她将这几项要素巧妙地加以结合,让面纸团在空中飞来飞去。乍看之下,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穿的线。



万一这些线打结,就功亏一篑了。在做准备工作时,一定需要有以毫米为单位的精确度。



沙希像指挥般一个劲儿地活动着右手食指,好像用魔法的力量让面纸在空中飞舞。



她没有笑,但当她看着自己设计的机关时,有一种沉醉在幻想中的表情,同时,也充满像母爱般的温柔。



这个动作令舛城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错觉。虽然他已经看破了机关,也知道她的手指动作和面纸的活动之间没有任何因果关系,只不过是假动作而已,但仍然觉得沙希是用魔力操控着面纸。



不管是谁表演,都可以产生这种效果吗?不,不可能。舛城在心里想道。



是因为这个少女的关系,才让人有这样的感觉。里见沙希有某种让人相信魔法的确存在的东西。



随着橡皮擦慢慢着地,面纸团又跳了起来,沙希接住了面纸团。



舛城拍着手,他情不自禁地为她鼓掌。



「太棒了。」舛城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兴奋而颤抖着,「这个机关太漂亮了,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沙希微笑着。她终于露出了笑容。



「很久以前,就有人用看不见的线变魔术,但光是看不到线,还不能称为魔术……」



「那当然。像出光玛丽刚才的表演,我一点都不感到惊讶。」舛城弯下腰,捡起了橡皮擦。



没错,上面绕着很细的线。



「但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这个魔术在准备时太花工夫了。一不小心,线很可能就断了……」



笑容突然从沙希的脸上消失了。



「有什么关系?即使多花一点时间做准备工作,只要能表演出神奇的魔术就好了。」



她眼神锐利地看着舛城。那一刹那,舛城觉得自己的目光无法从沙希身上移开。



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看到一双清澈的双眼,并感受到其中有一股深不可测的力量。



过去,他曾经在人生历练丰富的嫌犯或是几位同事的眼中,看到过这种炯炯眼神,而这个叫里见沙希的女孩也一样。



「沙希,」传来吉贺的声音。舛城回头一看,发现吉贺横眉竖目地瞪着沙希,「出光玛丽小姐在表演,不是叫你坐在观众席上吗?」



「对不起,我现在就去。」沙希说完,立刻跑过去。她像被父亲责骂的小孩子一样,用不知所措的表情回头看了一眼舛城,便跟着吉贺快步走了出去。



舛城愣愣地站在那里。



这个少女充满不可思议的气质,简直就像是精通魔法的少女。



舛城虽然还没有从沙希的惊讶中清醒,但他脑子里已经开始进行现实的思考。终于找到了线索,终于握住了那条「看不见的线」。里见沙希绝对可以成为案情的突破口,成为摆脱魔术的五里云雾的突破口。



耳边传来出光玛丽和自家人自得其乐的笑声。舛城走了出去,突然想到,浅岸和惠子不知道在干什么?不知道进行得是否顺利?